「银行存款中的 1 美元为银行创造的收益，是 Aave 上同等金额 USDC 的 10 倍。」

这个论断最近在圈内广为流传，虽然缺乏精确的数据来源，但大概率反映了某种真实的现象。从净息差（NIM）等传统金融指标来看，银行在盈利能力上确实展现出结构性优势。

但这个「10 倍差距」能说明全部问题吗？

当我们把视角从绝对利润转向单位效率，从资产负债表转向运营成本，从宏观规模转向人均产出，会发现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两个世界的盈利对决：规模 vs 效率

绝对规模——银行的压倒性优势

如果只看账面利润，传统银行依然是这个星球上最会赚钱的机器之一。

2025 财年，加拿大皇家银行（RBC）实现净利润 204 亿加元（约 147 亿美元），较上年增长 25%，ROE 从 15.5% 跃升至 16.7%。蒙特利尔银行（BMO）净利润达 92 亿加元（约 66 亿美元），通过「数字优先、AI 驱动」策略，运营效率比降至 56.3%。

大洋彼岸的摩根大通更是恐怖，仅 2025 年第三季度单季就实现净利润 144 亿美元，ROE 高达 17%。

顶级银行 2025 年关键指标

再看 DeFi 这边，画风完全不同。

作为去中心化借贷市场的领导者，Aave 在 2024 年的总费用收入达到 3.89 亿美元，同比增长 244%。截至 2025 年 10 月，Aave 当年收入已突破 1.05 亿美元，创下历史同期最高纪录。

另一巨头 MakerDAO 在 2024 年实现了超过 3.13 亿美元的费用收入，同比增长 176%。2024 年 12 月单月，MakerDAO 产生的费用接近 4000 万美元。

新兴协议 Ethena 的表现更为抢眼，其月均增长率一度达到 150%，在不到一年时间内从 170 万美元的月费增长至年终累计超过 2.67 亿美元。

这些数字放在传统金融世界里，甚至不如一家区域性商业银行。从绝对利润看，银行的优势是碾压级的。

单位效率——DeFi 的降维打击

但如果换个视角，用「每一美元收入需要消耗多少成本」来衡量，结论会彻底反转。

在人力资源效率方面，传统银行的人员配置极其庞大，用于合规监控、分支机构运营、IT 维护和客户服务。摩根大通在 2024 年的每员工创收约为 87.9 万美元，这在传统行业已属顶尖水平。

但头部 DeFi 协议往往只需不到 100 名核心开发者和运营人员，即可管理价值数百亿美元的资产。Uniswap Labs、Aave 以及 Lido Finance 等协议的年收入除以核心团队人数，得出的人均创收往往高达千万美元级别。这种极高的资本杠杆率源于智能合约替代了大量的行政和运营职能，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无人员化」交易处理。

客户服务成本的对比更为惊人。巴西数字银行 Nubank 虽非完全的 DeFi 协议，但其采用了类似的数字化极简架构，数据极具参考价值：

客户服务成本对比

DeFi 协议则更进一步。由于无需维护任何物理实体，且用户通过自托管钱包进行操作，协议层面的服务成本几乎为零。这种极端低廉的运营成本意味着，即使协议收取的费率远低于银行，其最终的利润率依然可以极高。

这就是「10 倍差距」没有告诉你的另一面故事：在绝对规模上，银行占据压倒性优势；但在单位效率上，DeFi 已经实现了对银行的百倍超越。

链上借贷在为谁服务？ 

Aave 的未偿贷款金额已突破 200 亿美元，但人们为何要在链上借款？

分析 Aave 借款人的实际用途，可以发现链上信贷与银行服务实体经济存在本质差异。借款人的策略主要分为四类：

尽管有部分用户将贷款用于现实经济活动，但与「链上杠杆套利」相比，这类用途规模极为有限。

这揭示了关键事实：当前 DeFi 借贷本质上是加密原生杠杆的放大器，与「加密 GDP」直接挂钩，而非服务实体经济的融资工具。这正是其盈利结构与传统银行存在巨大差异的根本原因。

银行为何能保持盈利优势？

为什么银行中 1 美元的收益效率依然可能显著高于 Aave？答案隐藏在三个结构性差异中：

融资成本更低 - 银行以美联储基准利率为基准吸收资金，通常低于国债收益率；而 Aave 上 USDC 的存款利率往往略高于国债收益率。

风险转化溢价更高 - 银行管理数十亿美元企业无抵押贷款，信用风险管理复杂度远高于 DeFi 的超额抵押模式。虽然 Aave 稳定币贷款利率可达 10%-15%，但收益主要归流动性提供者，协议仅保留小额分成。银行作为中介可以捕获更大利差，且无抵押信贷具有更高风险溢价。

监管护城河与定价权 - 银行业的寡头垄断结构、高用户转换成本和准入壁垒，赋予银行强大的定价权，能在存贷利差中获取可观收益。

但银行并非坐以待毙，2025 年正成为转折点。

美国《GENIUS 法案》的通过为机构级 DeFi 铺平道路，稳定币有机交易规模已超 1 万亿美元，同比增长一倍以上。更重要的是，银行正主动「吸收」DeFi 技术。

Swift 在 2025 年宣布引入基于区块链的共享账本，实现跨境支付的 24/7 实时处理。现实世界资产（RWA）代币化平台成为增长最快的 DeFi 类别，贝莱德和富兰克林邓普顿等巨头已将基金产品上链。

银行不仅没有被边缘化，反而通过 DeFi 协议扩大了产品的触达范围和流动性。

小结

回到最初的问题：「银行的盈利能力真的是 DeFi 的 10 倍吗？」

答案需要分两面看：

从绝对规模而言，银行凭借庞大的存量资本、客户信用关系和法律框架，占据全球金融利润的 90% 以上。2025 年 RBC、BMO 和摩根大通的表现证明，银行通过拥抱 AI 和数字化，成功抵御了颠覆威胁。

从单位效率而言，DeFi 已实现对银行的百倍超越。通过「代码即法律」，DeFi 消除了分支机构、庞大合规团队和缓慢清算流程的成本冗余。

但 DeFi 要真正威胁银行利润基础，必须脱离「加密周期绑定」。借贷协议正逐步纳入代币化 RWA、链上信贷、加密原生信用评分等新型风险与抵押品。当信贷业务与价格周期脱钩时，其利润率也将摆脱周期束缚。

DeFi 可能无法在单一实体层面「颠覆」银行，但正在「颠覆」银行业务的运作逻辑。

这场竞争的真正赢家，将是那些能平衡「去中心化效率」与「制度化安全」的混合型金融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