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Zine.zora. 编译：Cointime.com QDD

当你突然用email联系一个像贾伦·拉尼尔（Jaron Lanier）这样履历丰富、令人印象深刻的人，希望进行一次采访时，你大概率会得到是对方的无视，或者遭到拒绝，或者要通过一系列代表、助手和公关人员来沟通，直到撞了南墙，最后落泪。

然而事实证明，贾伦·拉尼尔真的就是这个email地址的另一头的人。他实际上同意了我们的电话邀约，表面上是为了讨论潜在的采访。雅娜（Yana）和我为拉尼尔愿意抽出时间和我们通话感到高兴：他在硅谷被认为是类似Delphi的先知人物，预测数字趋势并批判虚假的趋势；目前，他在微软担任首席技术官助理的职务，被广泛认为是虚拟现实的奠基人。

雅娜和我原以为我们会先介绍自己，感谢他，简要介绍《特刊问题》的内容，然后安排正式采访的时间。我们会录制预定的对话，进行转录和编辑——这个过程对我们这些编辑来说几乎是信手拈来。但我们仍然感到害怕。拉尼尔（Lanier）在《纽约时报》、《洛杉矶时报》和《波士顿环球报》上的畅销书证明了他的卓越才华——除了他作为“仅仅”一名计算机科学家、技术专家，以及当代古典音乐作曲家的工作之外，足以让普通的哥伦比亚大学写作硕士研究生重新考虑他们一生的追求。他写的几本书中，2018年的《立刻删除你的社交媒体账号的十个理由》是特别受欢迎和发人深省的一本，强调了令人上瘾和自毁的Web2平台的危险，这也是他在2020年出现在Netflix的《社交网络的困境》（The Social Dilemma）中的铺垫。

当雅娜和我在太平洋标准时间下午2:30与拉尼尔进行初步通话时，我们明显地表现出了狂热的崇拜，而他则显得淡然从容。他身后并没有Ableton设置或合成器键盘，正如你可能会认为一名技术专家会有的，而是一系列适合12世纪吟游诗人的木管乐器、长笛和类似双簧管的乐器。我们向他介绍了Zora的故事，创始人的使命，以及利用其协议的创作者们的喝彩。我们说话时，他露出微笑，不是例行公事的微笑，而是带有威望和自负的微笑，几乎是一种“我同意跟你们谈话了？”的表情。拉尼尔回应说，要关注一个古老的问题：我们如何团结一致？我们如何体验更多的健康和快乐，减少疾病？我们的世界观被更紧迫的问题击垮了。拉尼尔解释说，几千年来，人类发展了各种不同的协调框架——有些基于治理，有些基于经济，有些基于信仰或风格上的亲和力。当然，我急忙在我的黄色法律便笺上记录下这些笔记，跟上他飞快的语速。

他讨论了网络的开端，包括项目Xanadu，这是由泰德·纳尔逊（Ted Nelson）于1960年构想的一种存储和显示文档的机器语言程序，被称为第一个超文本项目。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许多人认为它只是虚拟软件，但它仍然在技术专家的传说中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他还提到了B·F·斯金纳（B.F. Skinner），美国心理学家、行为主义者和社会哲学家，他的行为调节箱（或称“斯金纳箱”）是为了研究动物行为与调节之间的关系。这些实验最终被用作研究正负刺激在操纵人类行为方面的模板——这些实验听起来与我们现在沉迷于社交媒体的时代不谋而合。

那么什么时候安排时间？我们何时可以在更正式的场合深入探讨这个话题，知道这一切都会被迅速传达给像你这样的读者呢？

“这就是你们能得到的全部了，”拉尼尔说。“你们会有很多其他事情要做的。你们年轻，看起来非常聪明。我觉得你们不真的需要我在这里——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们在哪个城市？”

心中深深地沉没，心跳跳跃，额头冒汗。雅娜和我盯着彼此的眼睛，脸上露出苍白，意识到我们没有录音，也没有准备任何正式的问题。

好吧，那我们就开始录音吧——用我的iPhone录音，虽然简陋，但能应付。

据拉尼尔称，他几乎从不回应媒体的请求。他声称每天收到数百封要求进行专访的电子邮件。显然，我从Zora发来的简短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原因不明。他想，为什么不呢？最初，感觉好像拉尼尔在对我们进行面试：也许他想了解我们代表着什么，我们了解或不了解多少，我们是否值得一试。随着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可以安全地假设我们已经被这个比喻中的门卫允许进入了。或者他只是想看着我们筋疲力尽。他是在玩弄我们吗？

我发现拉尼尔与区块链有关的好奇心是简单而又重要的。本质上，他担心在这个领域的人是否能负担得起食品和房租——毕竟，如今从Web3的讲坛上涌来的情感宣讲使得实际现实和实质结果有时会被搁置。他对Web3的感觉是乐观的，渴望的，并且相信这个领域可以做得更好。

这让他想起了互联网的早期阶段。

“有两个区块链：一个是我们想象中的区块链，一个是它真实存在的区块链。

“以前的科技狂热阶段是开源技术，它强调人们可以在彼此的基础上构建越来越高级的东西。但它反对货币化，这逐渐导致财富在拥有中央枢纽的人中集中，比如巨型科技公司和一些加密货币的大鲸鱼。尽管从技术上讲，NFTs（非同质化代币）可以支持越来越复杂和创造性的层次，但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

拉尼尔还担心目前的NFT应用形式代表了一种不可持续的价值创造。

“由于（每个NFT都像是一个小气泡，你可以下注它），它与其在价值链中的地位脱节。它变成了赌场游戏中的代币，而不是与它连接的任何东西相关。我对此持乐观态度的是，如果你能得到一些像NFT一样的东西，但结合了开源运动强调的价值链，这两者加在一起会创造出一种更可持续、创造财富的生产经济。这就是我所希望的。”

有一种特殊类型的booster总是让我感到不舒服，所以回顾Zora Zine所做的所有采访，我通常更喜欢那些对Web3持中立态度的人。拉尼尔绝对是其中之一：他将幻想与现实相结合，并做出了明智的判断。当他说区块链的最佳用例并不是人们关注的那些时，我感到非常惊讶。

“有两个区块链：一个是我们在想象中持有的区块链，一个是它真正存在的区块链。有趣的是，我认为很多最好的区块链应用实际上并不是人们所关注的。我认为某种类型的账本系统可能对解决医疗记录和隐私问题非常有帮助。我可以想象，你仍然需要一个熟悉的人类指示者，他是专家，但可能可以通过某种方式来强制执行个人医疗信息的流向，而目前这种方式并不那么可靠。

“又或者，让我们说，最极端的主权个体主义者仍然相信土地所有权将有价值：在区块链中记录你对影响附近财产的行为——关于有毒废物处理或水资源转移义务的问题——对于未来的地球来说可能非常重要，这个地球必须非常谨慎地管理资源和环境问题。我认为我们的问题在于每个人都想快速致富。有时，对于人类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未必是那些能让你迅速致富的事情。”

让区块链不再那么性感？将金钱从中剔除？更加务实而不是艺术般的抽象？熊市让人们有了更加冷静的认识。我经常注意到Web3在加密货币牛市中与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纽约存在一种相似之处：这个城市从贪婪的房东变成了纵火者，破产并一片废墟，但艺术依然相当出色——听说过巴斯基亚吗？我想元宇宙已经在体现出一种不那么性感的Web3，然而，就像扎克伯格的Horizon Worlds一样。

这一切的基础是我们对拉尼尔作为虚拟现实先驱的了解。他在1984年创立的VPL Research是一家首屈一指的虚拟现实产品生产商，其中的两款产品——数据套装和眼镜手机（EyePhone）——出现在1992年的电影《割草人》（The Lawnmower Man）中，电影中当时还不知名的皮尔斯·布鲁斯南（Pierce Brosnan）饰演了一个虚构的拉尼尔。除了被斯蒂芬·金（Stephen King）起诉（电影的片名与金的一篇短篇小说同名，该小说在某种程度上也影响了电影的剧本），以及史前计算机图形技术，该电影最著名的可能是作为第一部大制作电影，揭示了虚拟现实的潜力、力量和危险。今天，它看起来像是虚拟现实的双刃剑的预警。我记得玩过PlayStation的《恐龙边疆》（Dino Frontier）：它是《3:10抵达尤马》（3:10 To Yuma）遇上《侏罗纪公园》（Jurassic Park）；我当然还记得Steam上的《工作模拟》（Job Simulator），这是一个忠于其标题的游戏。一方面，你在孤立的蒙纳文图拉山谷（Monument Valley）中有着充满趣味的恐龙世界；另一方面，你在传真文件、便签纸上写字、洒咖啡和打字。仿佛游戏开发者读过波德里亚的《Simulacra and Simulation》，然后说，“好，听起来不错。”

多年后，我们抛弃了笨重的Power Gloves，换上了时尚的Oculus Rift。而在如今后新冠疫情时代，CEO们渴望吸引员工返回办公室，而美国海军陆战队的招募官也在向着充满着男性激素的青少年们摆弄《使命召唤》（Call of Duty），逃离现实进入虚拟世界的想法已经变得更加黑暗。

在许多方面，拉尼尔如今的任务是谨慎行事，特别是对于虚拟现实、网络和骗子销售员。他看待元宇宙的方式就像我看待一盘烤蘑菇：充满了恐惧。“如果你用类似于Facebook的商业模式来运营[元宇宙]，那将摧毁人类，”他在2021年的一篇福布斯（Forbes）文章中说。“我并不是在说辞令，这是一个具体的预测，人类将无法幸存。”

说到Horizon Worlds，我开始将斯金纳几十年前的研究与拉尼尔今天的不满联系起来：元宇宙将继续Web2的监控和控制趋势。“很明显，凭借足够先进的传感器、计算和传感反馈，”他在2017年的《新事物的黎明：与现实和虚拟现实的相遇》（Dawn of the New Everything: Encounters with Reality and Virtual Reality）一书中写道，“一个斯金纳盒可以在一个清醒状态下的人周围实施，而不让这个人意识到。”

啊……Facebook劳动的果实：永恒的数据提取、操纵和剥削。如果区块链在处理数据方面与Web2相反，那么它是否是构建更好互联网的关键？拉尼尔认为未必。

“如果我们回到网络最初的设计，其理念是不会有事物的复制——只会有一个原始副本，可能会有实现副本以提高效率，但任何事物只会有一个逻辑副本，因为它是一个网络。为什么要进行复制？而且如果你不能复制，就没有必要有NFT，因为一切从一开始就有独特的身份。从某种意义上说，区块链正在消除大量复制的概念。

“这可能是一个太抽象的说法，但我认为给事物赋予身份是很重要的。我认为如果我们生活在市场经济中的任何层面，那么我们需要信息空间在市场中。否则，人们怎么支付房租呢？这对我来说是基础。”

无论是否使用区块链，拉尼尔认为将内容验证为独特对于互联网的经济运作至关重要。这就是为什么许多创作者最初会被吸引到NFT的原因：他们想要将自己的作品货币化。但是关于非营利组织创意共享（Creative Commons），该组织向希望重新使用和分享其他创作者作品的创作者授予免费许可证，拉尼尔怎么看呢？创意共享的首席执行官凯瑟琳·斯蒂勒（Catherine Stihler）在该组织的博客上表示：“在我们看来，创作者在向公众提供他们的作品时使用CC许可证，同时将其铸造为限量版NFT并不矛盾。”那么拉尼尔怎么看？

“创意共享的想法部分地源于反资本主义的情绪——尤其是来自理查德·斯托曼等人很久以前的个人观点。[但是]当人们说：‘你可以使用创意共享’，然后与某个东西相关的NFT是某人赚钱的方式，实际上它将赚钱的方式与任何东西分开，因为它然后变成了一个可以轻易与其他任何东西相关的代币。创意共享的想法在显微镜下可能可以调和，但在宏观范围内不适合构建一个涉及现代化的可持续文明。”

在这里，前面提到的中立态度再次渗透出来。

“你不能说我们正在进入一个信息社会，信息空间是最创造财富、创造权力和创造事物的地方，然而，这是一个将成为社会主义的地方，而维持生活的其他一切，比如住房、食物和药品，都将受到市场驱动。这将在新的寡头统治或新的专制政体中造成极端集中。很多人实际上想要这样。我认识的新数码思维中的人实际上非常喜欢某种形式的反民主专制主义出现，并且他们想破坏民主制度。所以问题在于创意共享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分享，但实际上不是，因为它不分享维持生活的东西。它实际上将维持生活的财富集中在极少数人手中：那些拥有数字中心或受益于网络效应的人。”

然而，他对NFT的世界，对加密货币空间自我迭代以产生更好结果的可能性仍然抱有希望。

“我认为有一种轻微的修改，不仅仅是因为你卖出了你的NFT而赚钱，而是你从拥有NFT的东西中得到版税，这些东西也被其他拥有NFT的东西所使用，而这些东西也被其他拥有NFT的东西所使用，以此类推，来创造人们花钱购买的产品——这种经济是真正的经济，它可以变得非常广泛，可以支持很多人。我觉得我们已经接近实现这一点，但是……”

拉尼尔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三点一分钟——我们约定的结束时间。也许他已经结束了长篇大论，也许我们已经用光了话题。他毫不浪费时间，向我们致以良好祝愿。

虽然不是完全离开无声无息，但确实有点机灵。现在只剩下雅娜和我，在方框中彼此凝视，思考着在通话前我们是如何设想对话会进行，而实际上又是如何展开的。有点像拉尼尔所说的“两个区块链”：一个是我们在想象中持有的，一个是它真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