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Kyle Chayka，The New Yorker

假设存在一位握有巨大政治权力的个人，其制作了一百亿张抽奖券并公开出售。购买这些抽奖券的参与者，最终将获得一定比例的「魔法豆」作为奖励，而每颗「魔法豆」均可兑换成一美元。更为关键的是，若提前购买抽奖券，其价格将低于一美元，甚至可能低至每张五美分。这些抽奖券不仅能在未来为持有者带来更多传统货币收益，还赋予持有者对公司事务的投票权，使其能够参与管理「魔法豆」的供应，且所购抽奖券数量越多，其话语权便越大。需要说明的是，抽奖的发起者会为自己保留一批抽奖券，而「魔法豆」经济所产生的大部分收入也将流入其手中。

上述描述实际上反映的是与特朗普家族存在关联的公司「世界自由金融」（World Liberty Financial）所创建的一种新型加密货币的运作机制。该公司由唐纳德·特朗普总统担任「首席加密倡导者」。这种加密货币是一种所谓的治理代币，名为 WLFI，相当于抽奖券；而另一种名为 USD1 的「稳定币」则对应「魔法豆」。世界自由金融公司涉足的是新兴的「去中心化金融」领域，该领域中的加密货币工具使用户能够绕开传统、受监管的银行生态系统，实现资金的转移、存储与借贷。稳定币是一种与单一货币价值挂钩的加密货币，例如与一美元挂钩，但并非始终稳定，如曾经成功的稳定币 Terra 在 2022 年便失去了挂钩并崩溃。只要稳定币不被认定为证券（例如公开交易公司的股票），其法律地位便较为模糊。世界自由金融公司的一个声明表示：「世界自由金融公司不认为这些代币是证券。」2023 年 1 月，特朗普父子通过一家名为 DT Marks Defi 的公司悄然取得了世界自由金融公司的控股权。尽管相关披露表明特朗普家族成员并非世界自由金融公司的「高管、董事或雇员」，但 DT Marks Defi 获得了其子公司净收入的 75%。（剩余 25% 归属于与「世界自由金融」两位官方领导人 Chase Herro 和 Zachary Folkman 相关联的 Axiom Management Group；值得注意的是，Folkman 同时经营着一家名为「Date Hotter Girls」的公司。）

特朗普曾是一名加密货币怀疑论者，他在 2019 年的一条推文中明确表示：「我不喜欢比特币。」然而，然而近年来，他却开始大肆推销各类「魔法豆」项目，为这个新创企业往往刚起步就夭折的行业注入了一剂公关强心剂。2022 年，他推出了特朗普数字交易卡，这是一系列非同质化代币（NFT），至今仍在不断推出新批次，包括 2024 年 1 月的「大头照」版本，其上印有他怒视警察的照片。（大量购买「大头照」NFT 的买家获得了前往海湖庄园的邀请。）在其就职典礼前三天，他还推出了一种所谓的迷因币，这种加密货币基于网络知名度，早期买家以更高价格将其卖给后期买家，实质上是一种金字塔骗局。特朗普迷因币 ($TRUMP ) 由十亿枚硬币组成，其中 80% 由特朗普相关公司持有，其余部分出售给公众。据报道，其销售获得了约 3.5 亿美元的收入，市值接近 30 亿美元；值得注意的是，特朗普的商业机构从每一笔特朗普迷因币交易中赚取手续费。

特朗普迷因币价格如今已跌至历史高点的五分之一以下，众多购买者都经历了投资贬值。其后推出的「梅拉尼娅·特朗普迷因币」表现更差。然而，特朗普的关联组织及其加密项目相关企业「Fight Fight Fight」举办的一场活动，却使特朗普币价格近期有所回升。在这场以链上持仓量为入场券的加密狂欢中，持仓量前 220 名的持有者获得与唐纳德·特朗普共进晚餐的资格——这场将于华盛顿特区的特朗普国家高尔夫俱乐部举行的晚宴，实质构建了新型政治献金渠道；而前 25 名「巨鲸」持有者更可进入闭门招待会。通过代币持仓量构建的新型游说准入机制，将加密货币持有量直接转化为政治接触资本，使得特朗普币成为在传统政治献金体系外的另类权力变现通道。许多迷因币投资者来自海外，其中一些人毫不掩饰地表示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影响特朗普的政策议程。例如，一位澳大利亚企业家向《纽约时报》表示，他希望与总统讨论加密政策；一位墨西哥买家则表示，他希望能让特朗普关注关税问题。周二，一家在中国运营 TikTok 电商业务的小公司宣布计划购买价值 3 亿美元的特朗普币和比特币，而此时特朗普政府正在考虑是否推进对 TikTok 的禁令。

然而，世界自由金融公司的影响力远远不仅限于特朗普迷因币。其稳定币可以轻松且可靠地兑换成美元，这几乎创造了一个由特朗普赞助的地下经济体系，就好比在现任总统名下开设了一家新银行，而世界各地的众多外国企业和政治精英都在向其输送大量资金。购买大量 WLFI 的主要买家包括中国加密企业家孙宇晨，他购买了价值 7500 万美元的 WLFI；以及总部位于阿布扎比的加密货币交易公司 DWF Labs，该公司购买了价值 2500 万美元的 WLFI。今年 3 月，世界自由金融公司宣布已售出价值超过 5 亿美元的代币。本月早些时候，另一家总部位于阿布扎比的投资公司宣布，将使用由世界自由金融公司控制的稳定币 USD1，对全球最大的加密货币交易所币安进行 20 亿美元的投资。

购买特朗普式的「魔法豆」，就像在其首次执政期间，外国政要入住华盛顿特区的特朗普国际酒店一样，是一种获取影响力的手段。然而，与之相比，世界自由金融公司的行为让酒店出租显得微不足道。流入 WLFI 和 USD1 的资金越多，这些货币就越显得合法且有价值，其市值也会随之攀升。全球最大的稳定币泰达币，市值已接近 1500 亿美元，每日交易量超过 300 亿美元。世界自由金融公司渴望打造类似的影响力。

长期以来，美国公众一直被有关特朗普家族谋取私利的新闻所充斥，以至于如今他们的许多行为几乎不再引起轩然大波。就在本周，有消息称，政府正准备接受卡塔尔王室赠送的一架豪华波音 747-8 型客机，将其作为新的「空军一号」使用，至少直到波音公司完成新的「空军一号」为止。国防部将接收这架飞机，但据报道，当特朗普卸任时，该飞机将被捐赠给他的总统图书馆，使这架价值 4 亿美元的飞机成为私人财产——尽管这种安排似乎明显违反了禁止美国官员接受外国领导人和政府礼物的外国赠金条款。（特朗普曾通过表示拒绝礼物是「愚蠢的」来消除伦理方面的担忧。）然而，在加密货币领域，针对特朗普的商业活动，国会内部的反对声浪正在不断高涨。上周，一些民主党参议员因总统赤裸裸的谋利行为而拒绝通过一项广受欢迎的亲加密货币法案。怀俄明州共和党参议员辛西娅·卢米斯最近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表示：「这种行为的负面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然而，迄今为止，特朗普家族似乎已经准确地押注了一个事实：没有人能够真正阻止他们。